近20年来我国日光温室产业发展迅速，目前已经成为世界最大的温室大棚蔬菜生产国^[1]。蔬菜大棚在缓和蔬菜淡旺季矛盾、促进生产发展、节约能源和提高居民生活水平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但由于大棚作业空间狭小、封闭性强、高温高湿及各种肥料和农药的广泛使用易造成棚内多种有害物质的存在，对大棚长期作业人员健康的不良影响日益显现，如肺通气功能、肌肉骨骼功能、心脏功能、免疫功能、生殖功能等的损害。为此，本文对国内外有关温室大棚微环境对作业人员健康影响的研究进行综述，为保护温室大棚作业人员的健康提供理论依据。

微小气候是大棚工作环境中最具特征但又最容易被人忽视的健康危险因素^[2]。温室大棚具有空间密闭狭小、空气流通差、温度高、湿度大、温差大、光线弱等特点。

(1)温度高：2-4月温室环境中平均温度为(23.2±8.75)℃(7.0～45.0℃)，超出国家标准范围8～10℃^[3]；秋季大棚内温度几乎都在26℃以上，最高温度达32℃以上^[4]。

(2) 湿度大：大棚内相对湿度为80％～94％，超出国家标准20％～35％(标准值为60％)，14：00-16：00时是棚内湿度最低时段，在阴天、夜间，尤其是低温时，棚内相对湿度经常处于饱和状态^{[5, 6, 7]}。成涛^[8]对山东东营地区温室环境调查发现，花卉和蔬菜种植温室主要存在的问题是湿度偏高。

(3)日气温温差大：大棚内日气温温差为(19.4±3.57)℃；日出后，在大棚密闭较好的情况下，棚内每小时最快可上升5～8℃，约在13：00-14：00时达到最高值，此后气温开始下降，黎明前达最低，棚温下降速度与外界风速有关，风大，棚温下降的快，阴天棚内温度变化较为缓慢；冬春季大棚温度变化较大(11～31℃)^{[3, 4, 5, 7]}。

(4)棚内外温差大：秋季室内外温差5～9℃，冬季室内外温差10～18℃，春季室内外温差8～20℃^[4]。

(5)CO₂浓度高，氧气量低：棚内CO₂浓度几乎全天维持在超标状态(0.084%～0.22％，标准值为0.10％)^[5]；成涛^[8]研究发现花卉温室各监测点CO₂浓度超标率为25.0％。

(6)光线弱：大棚内照度一般只有自然环境中的50％左右^[6]。

(7)新风量低：棚内新风量为3.6～13.4 m³/ (h·人)，远低于国家标准 ^[5]；

(8)棚内温度水平分布不均：棚内气温在大棚中部最高，越向棚边，温度越低，靠近进出口处温度最低^[7]。

大棚作业最明显的健康损害是疼痛(腰、背、膝关节、肩关节和颈椎疼痛)，且与从业时间正相关^{[3, 5, 9, 10, 11, 12]}，可能主要与棚内的作业空间受限、高温高湿环境有关。其次感冒比较多^{[3, 5, 12]}，作业人员主观感受早、晚湿冷，中午潮热憋闷，出汗多，出棚后衣服受潮导热性高，感觉特别冷且持续时间较长而易发生感冒，以鼻塞、流清涕的一过性卡他症状为主。

温室空气流通不畅是引起温室菜农呼吸系统症状的主要危险因素之一^{[13, 14]}。且温室大棚高温、高湿、氧含量低，长期从事大棚作业的菜农的神经行为功能也受到一定影响^[15]。徐斌和徐兆发^[6]研究发现，温室中大量的二氧化碳和水蒸气具有增温效应，长期在温室大棚内劳动的菜农常感到发热、头晕、恶心、心慌、烦、渴、无力、疲倦等不适感，并伴随体温升高(因体温调节障碍，体内蓄热)、水盐代谢平衡紊乱(因大量水盐丧失)、心律加快及血压下降(因皮肤血管扩张及血管紧张度增加，加重心脏负担)、消化不良(因消化道贫血，消化液分泌减少，胃肠蠕动减慢)、肾功能不全(高温条件下若水盐供应不足，可使尿浓缩，增加肾脏负担)、神经衰弱及运动协调性、反应速度降低(因中枢神经系统功能抑制)等。可能与高温环境下从事体力劳动使循环系统处于应激状态，久之易出现心脏功能改变有关^[16]。

国外有研究表明，温室中影响作业人员健康最典型的因素是劳作过程中高温高湿引起的热应激，从而易发生中暑，对刚接触大棚作业的从业人员健康损害更大^[2]。Morabito等^[17]研究发现，工作环境温度为24.8～27.5℃是发生工伤的最大的危险因素。

大棚作物中最主要的过敏原是花粉，主要是由IgE介导的Ⅰ型变态反应和Ⅳ型变态反应，易引起哮喘、过敏性接触性皮炎、鼻炎、结膜炎、湿疹等，植物的叶、茎干、汁液、花蕊等也是重要的过敏原。这与郑文静等^[18]的研究结果吻合。

关于大棚内种植的作物对人体健康的影响已有报道。Radon等^[13]在一项对欧洲农民呼吸系统疾病的研究中发现，种植花卉者哮喘发病率最高，而种植蔬菜、水果者哮喘发病率次之。荷兰一项对大棚种植草莓者开展的研究中，相当一部分的调查对象报告患有大棚工作相关过敏症状，IgE介导的对草莓花粉的过敏可能是这些症状的原因^[19]。Groenewoud 等^[20]研究发现，有53.8％的大棚灯笼椒种植者有工作相关过敏症状，过敏症状主要出现在呼吸道，除了灯笼椒花粉这一最重要的过敏原以外，灯笼椒的叶、茎干和汁液也是重要的过敏原。有研究表明，种植西红柿者的哮喘发病率明显高于其他作物，原因可能是西红柿叶发生的叶霉病和叶茎散发出的独特刺激性气味对呼吸道有刺激作用^[21]。

大棚高温高湿、通风不畅的环境利于螨虫等寄生虫及一些呼吸道致敏原如枝孢菌、青霉菌、曲霉菌、链球菌繁殖，并且有20％的温室菜农对上述微生物过敏^[22]，极易引起过敏性哮喘、过敏性皮炎、过敏性肺炎、慢性支气管炎等。

张建文等^[5]报道，大棚内空气菌落总数与棚内温度有密切关系，暖气棚(1.2×10⁴～1.6×10⁴ cfu/m³) 和普通棚(4.2×10³～6.7×10³ cfu/m³)空气菌落总数严重超标(标准值为2.5×10³ cfu/m³)，并发现大棚环境中的霉菌孢子是导致大棚菜农一过性卡他症状比一般农民更严重的原因之一。蔬菜温室的空气中细菌总数明显高于花卉温室^[10]。悬浮在大棚空气中的霉菌孢子、花粉等是菜农重要的过敏原，极易诱发过敏性哮喘和过敏性鼻炎。霉菌引起的疾病的治疗比较困难，有些霉菌代谢产物对人有毒害作用，如黄曲霉毒素可致癌^[6]。空气中的霉菌孢子比花粉更容易引起哮喘病，吸入大量真菌孢子而发生“蘑菇肺”，主要是由于体积更小的孢子比花粉的悬浮高度更低，更容易被人吸进呼吸道，空气中花粉浓度大小有很强的季节性，而孢子则是长年悬浮在空气中。日本有报道称，大棚工作者过敏性肺炎与大棚环境中的黑曲霉吸入有关^[23]。贺骥等^[24]发现棚内蔬菜生产过程中产生的尘螨对人致敏性很强，吸入高浓度尘螨极易致敏。由于棚内温度高，蔬菜需要经常灌水，种植者习惯赤脚干活，长期直接接触土壤或蔬菜，极易患钩虫病，感染率高达7.77％^[25]。

有研究者对一位大棚种植西红柿的职业性哮喘患者进行免疫学鉴定时发现，一种西红柿的害虫——红蜘蛛是引起此患者哮喘的致敏原^[14]。据相关报道^[26]，粉蚊夜蛾是一种生长在美国的亚热带昆虫，春天从加利福尼亚南部地区北迁，秋季再迁回南部过冬。但近些年北部地区温室大棚的发展改变了粉蚊夜蛾的迁徙习性，冬季棚内温暖潮湿的环境使粉蚊夜蛾大量潜入棚内过冬，不仅影响棚内作物的生长，对大棚作业人员的健康也产生的不容忽视的损害。

大棚内农药的广泛且不规则施用造成棚内农药浓度持续过高，喷粉剂时，仅有约10%的农药附在植物体上；喷施液剂时，仅有约20%附在植物体上，其余部分有约40%～60%降落于地面，5%～30%飘浮于空气中^[27]。温室作业人员在喷施农药时大多无严格的防护着装、眼镜和口罩，一般穿普通长衣裤，在高温时只穿短夏装；有46％的作业人员曾发生轻度农药中毒，18％的人发生中度农药中毒；大棚作业人员皮肤瘙痒、视力模糊、视力下降、恶心胸闷、心悸等症状，均可表明长期农药接触对温室作业人员健康已产生严重影响^[3]。

经皮肤是农药进入作业人员体内的最主要的途径，包括混药、装药过程中的手皮肤暴露，雾化或粉化过程中的手和躯体皮肤暴露等^[28]。其次是经呼吸吸入，因温室大棚密闭且通风不良，且劳动过程中呼吸频率高于正常值，作业人员在喷施农药过程中极易通过呼吸将农药吸入体内，加之农药的亲脂性质、棚内高温高湿的特点，更增加了作业者接触沾有农药的作物时通过皮肤对农药的吸收。Cherrie等^[29]还报道了农药经不自觉吞咽进入消化道的途径也不容忽视。

长期农药暴露会引起大棚作业人员咽炎、鼻炎、眼结膜炎和呼吸道灼伤等，对两性生殖系统也有较明显的损害作用。一项研究表明被调查的女性温室作业人员中，61％的被调查者在妊娠期间仍进行农药喷施作业^[3]。怀孕期间从事大棚工作的女性，其婴儿平均出生体重偏低，认为与大棚工作时农药暴露及重体力劳动有关^[30]。且在从事大棚内较轻工作的女性中，发生早产、自然流产的危险较高，提示大棚工作对怀孕女性的影响除了体力劳动以外，环境中的农药影响作用可能更大^[31]。长期温室作业女性的月经异常、绝经年龄比对照组早，自然流产和子宫肌瘤发生率也高于对照组^[3]。芬兰一项对大棚工作男性生育能力的研究表明，使用有效农药防护组生育能力显著高于未使用有效防护组，且与不从事农药暴露工作组无显著差别^[32]。Abell 等^[33]进行的一项研究发现男性大棚工作者中，高农药剂量暴露组的生殖能力较低剂量暴露组差，且大棚工作时间大于10年组的生殖能力仅为工作时间小于5年组的40％。提示农药暴露可明显损害大棚工作男性生育能力，防护装备可有效减少农药暴露对作业人员的伤害。

温室大棚作业人员神经功能损害症状发生率高，多个研究表明与大棚工作长期农药暴露有关。在西班牙一个温室种植大省走访105位有不同农药暴露史的从业者，37％的被访者存在不同程度的病理症状，最普遍的是神经系统紊乱(头痛、颤栗、抑郁)、皮肤感觉异常，38％出现血色素浓度明显下降^[34]。菜农在喷洒农药的过程中，农药对暴露的皮肤具有刺激性，也可导致过敏性接触性皮炎^[35]。

在意大利Liguria地区对花卉种植者的外围淋巴细胞微核水平进行了调查发现，农药接触组微核率与从事花卉种植的年限呈正相关关系，而且长期在温室内工作、接触量相对较大的被调查者微核率比仅从事室外工作的人高28%^[36]，这一结果表明农药接触具有潜在的基因毒性，可能导致基因突变。

温室中施肥不当可产生二氧化硫、氨气、二氧化氮等有害气体。当尿素、磷酸二胺、土家肥等作为底肥施入温室土壤，若有机肥料未经充分腐熟就会在发酵过程中产生氨气、二氧化硫等气体，尿素、铵态氮肥在脲酶作用下水解成胺，随时间延长，土壤中NH⁴⁺浓度逐渐增高，土壤pH值升高，氨气挥发，太阳辐射和气温升高使土壤中氨气挥发速度加快^[37]。氨为无色、具有强烈刺激性臭味气体，大棚内低浓度氨对皮肤、呼吸道、眼部黏膜及消化道具有强烈刺激和腐蚀作用。

黄敏等^[3]调查发现，在测定的两座温室中，氨超标率分别为76％、90％，显示温室氨污染严重；发现83％的人员作业时易咳嗽，53％的作业人员常感到咽干口苦，表明在氨污染严重的温室作业时，作业人员的呼吸道受到强烈且持久的刺激，如此长期温室作业会造成氨气在肺部物质或功能蓄积而导致肺功能损伤。该研究还发现20％的作业人员主诉眼痛、眼痒、流泪等眼部刺激症状发生，说明氨气对眼结膜具有强烈刺激作用，加上室内高温、流汗及花粉、灰尘等非细菌性刺激而引起急性结膜炎、眼缘炎等。氨还可以通过不自觉吞咽进入消化道，低浓度长期吸入最终导致胃黏膜损害引起慢性炎症，由黏膜浅表性炎症发展至萎缩性胃炎，甚至形成溃疡病。

塑料薄膜生产中如果配方、工艺不合理和增塑剂使用不当，生产出来的塑料薄膜在使用过程中如遇高温(30℃以上)就会逸出一些有毒气体，主要有乙烯、氯气、二异丁酯等。蔡全英等^[38]对广州、深圳两地的9个具有代表性的蔬菜基地的土壤进行抽样检测，发现邻苯二甲酯(PAE)类化合物含量最高达到35.62 mg/kg，各基地均以邻苯二甲酸2-己酯(DEHP)最高，与美国土壤中PAE控制标准相比，含量严重超标。国伟林等^[39]通过测定济南市城区大气和塑料大棚空气中的PAE，发现塑料大棚空气中的PAE浓度较外界大气中高得多，这主要是因为农业生产所用塑料薄膜中含大量的邻苯二甲酸丁酯癸酯(BDP)和DEHP，在使用过程中会挥发到外环境中，导致大棚空气中PAE浓度升高。PAE是一类重要的环境内分泌干扰物，可通过呼吸等途径进入人体，干扰人体的激素合成过程，从而影响健康。

农用棚膜的主要成分是聚乙烯和聚氯乙烯，聚氯乙烯薄膜在使用过程中，遇阳光曝晒和高温时易挥发出一定量的乙烯和氯气，而棚内乙烯和氯气浓度过高会对眼及呼吸道黏膜有轻微刺激性，长期接触可引起头昏、胃肠道功能紊乱^[40]。

当冬季室外大幅降温时，大棚内常燃烧柴草或煤，通过炉灶、烟道散热装置提高棚内温度，此时棚内烟道泄漏会产生二氧化硫、一氧化碳和氮氧化物等有害气体。

有研究表明，大棚内氡浓度随季节不同而变化，秋、夏季氡浓度的均值与室内、外相近，而冬、春季较高^[41]。黄敏等^[3]检测发现日光温室内平均氡浓度高出国家室内平均氡浓度标准的5.6倍，温室地基及周围土壤、岩石、墙体是室内氡的主要来源。

综上所述，温室大棚因其独特的微环境特点，对长期从事大棚种植业的作业人员产生了不容忽视的健康损害，其中骨关节痛、哮喘的发病率较高，对眼、鼻、皮肤、胃也有一定的刺激作用，更严重者将导致生殖障碍、神经损害甚至机体癌变等。随着我国温室大棚对冬季蔬菜供应发挥的作用越来越为重要，我国的温室发展越来越为广泛，温室大棚从业人员这一新型职业群体的健康问题越来越引起社会的关注。但是目前国内关于大棚种植者职业健康的研究还基本只限于观察性研究，积极探索有效干预措施的干预性研究较少，今后应对该方面研究有所侧重，为相关政策、法律法规的制定提供依据，以保障大棚作业人员的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