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居民幽门螺杆菌（Helicobacter pylori，HP）感染率在41.4%~72.3%^[1]。1994年HP被世界卫生组织定义为Ⅰ类致癌原，HP感染与90%的胃癌相关^[2]，HP感染者发生胃癌的风险较对照组增加4~6倍，根除HP可降低胃癌的发生率^[3-4]。早期胃癌5年生存率超过90%，但进展期胃癌5年生存率低于30%^[5]。因此，制定有效的预防及筛查策略是降低胃癌死亡率的关键。

中国、日本和韩国为胃癌高发国家，目前日本和韩国^[6-7]已建立国家胃癌筛查项目，新近发表的中国HP感染的诊治共识^[8]和早期胃癌筛查及内镜诊治共识^[5]参照日韩分别建议推荐对＞35岁有消化不良症状的人群及＞40岁的胃癌高危人群进行胃镜筛查，但仍缺乏中国的循证医学证据。

本研究检索并纳入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内镜中心自2012年10月建立数据库至2016年12月期间，因健康体检尿素呼气试验阳性而接受胃镜检查的HP感染者，分析胃镜和病理特征，探讨慢性萎缩性胃炎（chronic atrophic gastritis，CAG）与年龄的关系，为今后在中国人群中开展大样本前瞻性研究及制定胃癌防治策略提供依据。

回顾性研究检索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内镜中心数据库并辅以手工检索，纳入2012年10月建立数据库开始至2016年12月因健康体检尿素呼气试验阳性进行胃镜检查及胃黏膜活检的HP感染者919例。其中男性416例（45.3%），女性503例（54.7%），最大年龄88岁，最小22岁，平均年龄（52.6±11.8）岁。

纳入标准：因健康体检尿素呼气试验阳性进行胃镜检查及胃黏膜活检的HP感染者；排除标准：非健康体检尿素呼气试验阳性进行胃镜检查者；未进行胃黏膜活检者。

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内镜中心数据库录入患者的一般临床资料、胃镜图像及文字描述、组织病理描述及诊断。电话回访确认患者姓名、性别、年龄、是否因健康体检尿素呼气试验阳性进行胃镜检查、胃镜检查前有无消化道症状等信息。按照《中国慢性胃炎共识意见（2017年，上海）》推荐的直观模拟评分法^[9]，对活检标本组织慢性炎症、活动性炎症、萎缩及肠化程度进行评估。任意活检标本病理活检显示固有腺体萎缩即为CAG。比较伴或不伴消化道症状者胃镜及病理诊断的差异，分析CAG患者的年龄分布，比较不同年龄组（20~、30~、40~、50~、60~、>70岁）CAG的检出率。对同时有胃窦及胃角病理资料的HP感染者，计算胃窦萎缩、胃角萎缩、多部位萎缩（胃窦胃角均萎缩）的检出率，分析不同部位CAG检出率与年龄的关系，计算并比较不同年龄组不同部位CAG的构成比。本研究获得北京大学第一医院伦理委员会审核批准（2017）科研第（38）号。

采用SPSS 20.0软件进行统计学处理，描述性统计分析中符合正态分布的计量资料用x ±s，计数资料的组间比较采用χ²检验，不符合χ²检验的采用校正χ²检验或精确概率法检验。CAG与年龄的关系采用趋势χ²检验，以P < 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共919例因健康体检尿素呼气试验阳性接受胃镜检查的HP感染者纳入研究，因HP感染而接受胃镜检查的人群中，40~69岁占77.3%，＜30岁者占4.2%，＞70岁者占5.3%，见图 1。有消化道症状者占51.5%（473/919），主要表现为上腹部不适、反酸、烧心、腹胀、上腹痛、口腔异味、食欲下降、大便异常等。无临床症状者占48.5%（446/919）。

图 1 体检幽门螺杆菌阳性接受胃镜检查者的年龄分布 Figure 1 Age distribution of H. pylori infected individuals undergoing gastroscopy

图选项

胃镜下黏膜糜烂、胆汁反流、胃溃疡、十二指肠溃疡、十二指肠炎、食管炎的检出率分别为7.4%（68/919）、5.9%（54/ 919）、4.5%（41/919）、7.5%（69/919）、4.6%（42/919）和6.6%（61 / 919），其他少见诊断有食管裂孔疝（1.4%）、胃息肉（0.9%）、黏膜下肿物（0.2%）、胃窦毛细血管扩张症（0.1%）、食管毛细血管扩张症（0.1%）、食管溃疡（0.1%）、Barrett食管（0.1%）、胃黄色素瘤（0.1%）。有无症状两组胃镜诊断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 1。

胃黏膜组织病理学中性粒细胞浸润、肠上皮化生、腺体萎缩、轻中度非典型增生、淋巴细胞聚集、淋巴滤泡形成、小凹上皮增生、黏膜肌增生的检出率分别为83.2%（765/919）、30.3%（278/919）、15.9%（146/919）、0.3%（3/919）、7.9%（73/919）、37.9%（348/919）、19.0%（175/191）、44.1%（405/919），见表 2。所有HP感染者均存在胃黏膜慢性炎症，其中83.2%（765/919）为活动性炎症。胃窦或胃角黏膜标本病理活检显示固有腺体萎缩即为CAG，则CAG的检出率为37.6%（346/ 919），无症状感染者和有消化道症状感染者检出率分别为34.3%（153/446）和36.4%（172/473），两组差异无统计学意义（χ²=0.426，P=0.514），见表 2。

健康体检HP感染者CAG的总检出率为37.6%（346/919），346例胃黏膜活检病理诊断为CAG的患者中，＜30岁的CAG患者仅占1.4%（5/346），＜35岁占5.8%（20/346），＜40岁占10.4%（36/346）。分析不同年龄组CAG的检出率发现，20~29岁组CAG检出率最低为15.2%，此后，CAG的检出率随年龄的增加而增加，至40~ 59岁组CAG检出率稳定在34.9%~36.3%，60~69岁组检出率进一步增高为44.0%，＞70岁组检出率为61.8%（χ²=24.719，P < 0.01），见图 2。

图 2 不同年龄组慢性萎缩性胃炎检出率（n=919） Figure 2 Detection rate of CAG in different age groups(n=919)

图选项

125例接受胃镜检查的HP感染者同时接受胃窦及胃角黏膜组织活检，CAG检出率为61.6%（77/125），其中单纯胃窦萎缩占26.0%（20/77）、单纯胃角萎缩占26.0%（20/77），多部位萎缩（胃窦胃角均萎缩）占48.1%（37/77）。若仅考虑胃窦活检，CAG检出率为45.6%（57/125），增加胃角活检部位CAG检出率提高了16%。对不同部位胃黏膜萎缩与年龄关系的分析显示，胃角萎缩的检出率随年龄的增加而增加（χ²=9.220，P=0.002），而胃窦萎缩和多部位萎缩的检出率并无此变化趋势（χ²=1.412，P=0.235，χ²=2.815，P=0.093）。

对不同年龄组CAG部位的分析显示，20~39岁的感染者CAG以单一灶点萎缩为主，胃窦和胃角萎缩均为40.0%（2/5）；40~59岁以多部位萎缩为主，占53.8%（21 / 39），其次为胃窦萎缩33.3%（13/39）；＞60岁以多部位和胃角萎缩为主，分别占45.5%（15/33）和39.4%（13/33），见图 3。

图 3 不同年龄组不同部位慢性萎缩性胃炎检出率（n=125） Figure 3 Detection rate of CAG in different biopsies in different age groups(n=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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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研究对因健康体检尿素呼气试验阳性而接受胃镜检查的患者分析发现，所有HP感染者均有慢性胃炎，慢性活动性炎症高达80%以上，CAG检出率高达37.6%，非典型增生为0.3%，且胃镜及病理学诊断在有无消化道症状人群中的差异无统计学意义，提示症状作为判断体检HP感染者是否需进行胃镜检查的价值有限，本组48.6%的HP感染者无消化道症状，提示HP筛查应面向所有适宜筛查的成年人。

CAG的检出率受纳入人群、诊断方法（胃镜或病理）、活检部位及数目等因素的影响。一项日本的研究对HP感染人群以染色胃镜和病理学2种方法诊断，CAG检出率高达82.9%^[10]。一项韩国的研究对HP感染者钳取6块胃黏膜活检标本进行病理学检测，CAG检出率达95.4%，轻、中度CAG占69.7%^[11]。国内体检人群HP感染者CAG检出率差异也较大，来自胃癌高发地区的福建省长乐市为37.2%^[12]，山东省烟台市为45.5%^[13]。而山东省临朐县高达83.4%，但以轻、中度CAG为主（43.4%）^[14]。本研究20~29岁组CAG检出率为15.2%，此后CAG检出率随年龄增高，到40~59岁组CAG检出率稳定至34.9%~36.3%，＞60岁组CAG检出率进一步增高到61.8%，但各年龄组CAG检出率仍远低于日本及韩国的研究^{[10, 15-16]}，可能与本研究胃黏膜活检数目较少有关。既往国内陈杰^[17]在一般体检人群（包含HP感染及非感染者）中的研究，CAG检出率也随年龄增加。本研究共125例健康体检HP感染者同时行胃窦及胃角活检，增加胃角活检CAG检出率提高了16%，建议胃镜检查应尽可能同时行胃窦和胃角活检，以减少CAG的漏诊。

作为胃癌高发国家，日本和韩国均建立了国家胃癌筛查项目。2013年日本国家保险机构将“HP相关胃炎”列入HP根除指征，推荐对青少年（＜20岁），检测和治疗HP感染作为胃癌的一级预防策略^[7]。2015年日本胃癌共识推荐，对＞50岁人群每2~ 3年进行上消化道造影或胃镜作为胃癌的二级预防，有CAG者每1~2年需进行胃镜复查。2002年韩国建立国家胃癌筛查项目，推荐对＞40岁人群每2年可选择胃镜或上消化道造影进行胃癌筛查^[6]。中国在福建省及山东省胃癌高发区的研究均显示^{[12, 18]}，根除HP降低胃癌发生风险可作为一级预防。中国HP感染的诊治共识^[8]及早期胃癌筛查共识^[5]参照日韩共识推荐，分别建议推荐对＞35岁有消化不良症状的人群及＞40岁的胃癌高危人群进行胃镜筛查，但尚无循证医学证据，如何联合一级及二级预防策略以减少胃癌的发病率及病死率仍需大规模的研究进一步明确。本研究健康体检＞40岁HP感染者占总CAG患者的构成比为89.6%，支持我国共识推荐的对＞40岁人群进行胃镜筛查。本研究＜35岁的CAG患者占所有CAG患者的5.8%，＜30岁的HP感染者CAG检出率仅1.4%，由于HP感染的“检测和治疗”策略在萎缩和肠化发生前才能获得最大受益，故应考虑对＜30岁的健康成年人筛查HP感染并行根除治疗。

综上所述，本研究结果显示，有无消化道症状两组胃镜及病理表现差异无统计学意义，提示HP筛查应面向所有适宜筛查的成年人，健康体检HP感染者CAG的检出率高，尤其对于＞40岁的个体，应进行胃镜检查以指导随访策略。为确保“检测和治疗”策略在萎缩和肠化发生前完成，应在＜30岁的健康成年人筛查HP感染。本研究样本量较小，且仅纳入胃镜检查行胃黏膜活检获得病理诊断的患者，结果可能存在偏倚，仍需大样本前瞻性研究进一步证实。

作者贡献:

刘芸  ORCID：0000-0002-6699-4066

刘芸：负责资料收集整理、数据分析和撰写论文

王蔚虹：进行研究设计、管理研究实施、撰写文章并对文章负责

皇甫云、戴芸、王小蕾：评估研究方案、收集资料并帮助数据分析

胡伏莲：研究质量控制及审校